太阳的秘密都说给月亮听了。

wb:猫翎不加糖_

[山花]堕海

给大大打call,写的超级棒!

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说山花好吃了吧@力力 Ashley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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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嗳,听说了吗,山下那个傻子家里,最近来了个顶俊俏的公子哥儿!”

 

此山名为不厌,有位被贬至此的诗人许是某次喝大了酒,洋洋洒洒写“不厌山上不厌观,人间何处觅蓬莱”。听来是个仙气缥缈的地方,实则人少地偏,四季分明,山顶一座小破观不知偷了什么仙法道论,晃悠悠地竟也立了数十年之久。

满山散布谣言的这位仁兄姓杨名柳,未及束发,人如其名,瘦得弱柳扶风。两年前一句“杨柳怎么像个姑娘的名字”,他单方面跟魏大勋结下梁子,又因体力悬殊,只好舌头吐刀,嘴上不饶人。

不厌的老人都知道,魏大勋这条命是从瘟疫里捡回来的。小狗长的男娃,被折磨得只剩骨头,孤身从黄土下、死人堆爬出来,一路逃到这里,又吃百家饭,把肉体一点点攒回来。算命的说他命比骨头硬,黑白无常且不敢收他,但以后要活得软一点,才能衬命格,少遭罪。魏大勋不怕疼,但惜命,于是牢牢记住。他记着众人恩情,每日上山送柴,见人堆笑脸,一双手常伸向别人,好似个永不落日的艳阳天。

杨柳口中那位“顶俊俏的公子哥儿”,就是魏大勋前两天下山时捡来的。

他远远瞧见溪水旁躺倒一个穿白衣服的人,下半身泡在水里,像是在流血。他连忙走近去看,发现是个俊秀瘦削的少年,浑身染血,右腿处的血肉格外触目惊心。

拿手去碰伤口时,魏大勋猛的被一把抓住。

少年说不出话,只抬头用眼神审问他,凌厉似刀尖。此时魏大勋才注意到,他的眼下有颗很是惹眼的泪痣,龙的眼睛一样。

这人都虚弱成这样了,还不忘示威。他想。

 

不厌是个干净太平的桃花源,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血。魏大勋给少年清理了伤口,换身干净衣服,又简单上些药草。那人在床上蹙眉躺着,穿麻布衣也挡不住的灵气,看起来只是个苍白过分的浊世佳公子,就是脾气不太好。

魏大勋又想起他抓住自己时的那种迅捷与威慑气息,觉得这该是个刀尖饮过血、雪山舔过冰的人,才能随时把自己变成一把伤人自保的寒刃。他活了二十四年,认识的都是把心挂手上的老实人,从未见过如此心披甲胄的年轻人。

少年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,醒来后先是检查身体,眼见伤口被妥帖处理,刚要放松,又一口气绷起来。

“你是不是在找这个?”魏大勋了然,把一件事物放在桌子上。

那是个玲珑剔透的玉笛,成色俱佳,可惜如今折了小半。断处锋利,有滴血浸在里面,像是有人拿命楔进一朵桃花,美得心惊肉跳。

上午时,魏大勋揣着这断笛去了镇上一趟。

老师傅捧着它,心疼得看来看去,嗷嗷喊暴殄天物,吹胡子说补不起,也补不得。这玉质地太过上乘,他的小铺子无能为力。魏大勋末了想问,什么人会有这种好东西,但到底是没问出口。

少年见东西没丢,心下松懈,道是自己错怪了这救命恩人,补偿似的自报家门,“多谢,白敬亭”,惜字如命。他的声音因失血过多染上虚弱,但还是很好听。

魏大勋受宠若惊似的听见他开口,嗯嗯啊啊了半天,才想起自己的名字还没跟人说。

 

杨柳风一般的掠进门,正愁没能找见魏大勋好好奚落一番,扭头却看见床上坐起一位生人,惊得不会说话。

“我捡来的。”魏大勋眯眼笑,一副“你爱信不信”的无赖样。

白敬亭那天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,至于他从哪来,为什么受伤,只字未提。魏大勋的处境倒在房子里一目了然,他一穷二白,没什么秘密。溪水流动,白敬亭身体里的血早已是雁过无痕,除了魏大勋,谁也不知道这人当初的狼狈。魏大勋知情识趣,心照不宣配合他。

杨柳心生狐疑,背后长眼腚下拔钉,不住地往后偷看。这人生得可真好看啊。

他人小心眼儿也小,不愿承认魏大勋能有这么好福气,能白捡个大活宝,方圆十里都找不出眉目这么齐整的。

只可惜这少年白瞎一张脸,是个瘸子。

 

身份能藏,但伤病是藏不住的。白敬亭重伤在右腿,走起路来像片要倒不倒的单薄树叶,魏大勋着急忙慌拉他坐下,看着又见红的伤口兀自发愁。

白敬亭觉得有点好笑,疼在自己身上,他这一通搭眉臊眼的算怎么回事。但这人的关切真心实意,白敬亭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。

三个人对坐着干瞪眼,最后还是杨柳盖棺定论,把他的细胳膊往桌子上一拍, “上山,找我师父。”

是了,杨柳的师父,不厌观的观长,长得一点也不仙风道骨,皮厚肉实,是个活蹦乱跳的老不修,但有一双治病救人的妙手。当年正是多亏他,魏大勋才能安然无恙地从鬼门关前回来。

魏大勋关心则乱,竟忘了山上还有这么一个老活宝。他把观长夸得天花乱坠,活像个能肉白骨、生死人的在世神仙,又说家里仅剩的草药都已经用完了,言下之意“你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”,直到杨柳和白敬亭双双不堪忍受。

杨柳翻了个白眼,呛声道,“我真的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。嗳,我说傻子,你最好能直接从这里修个天梯上去。”说罢又深深看了魏大勋一眼,先行一步。

 

临到山脚下,魏大勋才明白杨柳这话是什么意思——山路难行,白敬亭的右腿恐怕难负重。

不及多想,魏大勋向前迈步,躬身,示意身后人上来。

魏大勋双肩宽厚,是做惯力气活的样子,但白敬亭不肯。他还存着要走的心思,如今被救已经是背上一笔说不清的人情债,他尚未想好怎么还,不愿再与这个地方有过多纠葛。即使那天魏大勋不发善心,自己也不会死,他有这个自信。

白敬亭绕过眼前人,可伤痛不恤人情,刚走出小段路程,就疼出一身细汗。

他停下来喘气时,魏大勋笑出一对梨涡从后面走出来,捏准时机,再次躬下身。

白敬亭被身体和魏大勋逼到绝路,只好咬牙上去。

魏大勋记着他伤口的位置,小心看护,把力量放在左半身,“病歪歪的还逞什么强,别扭”,声音里藏着得逞的狡黠。

魏大勋自来熟惯了,开口自顾自讲话,讲山里有手掌大的白兔,讲老观长给人看病还为老不尊讨酒喝,讲从前有个谪官给不厌山写诗,讲小杨柳刀子嘴豆腐心,白敬亭偶尔接话,示意自己在听。

山间有风,风过林动,吹得人好不惬意。上山这条路魏大勋走过无数次,寒来暑往,都是孤身快步,从未走得如此缓慢而神气。

 

白敬亭伤重非难,老观长只消一眼就明白了来龙去脉,开药前又一板一眼要好处。

“大勋啊,你这位朋友的药费,怎么说?”

白敬亭闻言紧张,他此时除却一身伤口,别无长物,哪里来的药费可掏。

魏大勋心知他故意装刁难,拍拍白敬亭的手,说,“不就是馋我的酒,知道啦,今年打春给你一壶大的,哪都短不了你的嘴。”

白敬亭奇得看他一眼,原来这人还会酿酒?

魏大勋从来重诺,不说假话,得了口头好处的观长笑嘻嘻开药,又嘱咐些事项,魏大勋一一记下。

再下山时,白敬亭一回生二回熟,他身长体轻,一身细肉,背起来着实不算什么负担。

杨柳望着两人重叠成一个的背影,担忧地问自己家宝贝师父,“师父,来者可善?”

观长难得收起了嬉笑的不正经面皮,换上一副勘破红尘的老练,“水中捞月,月本无罪;缘木求鱼,鱼奈何为?是善是恶,是缘是劫,哪是一句话说得清的。”

杨柳听得一头雾水,但师父待魏大勋如亲人,他并无焦虑,便该是没有大碍的。

 

回到家,魏大勋喝口水又出去抓药,里外忙完已经入夜。

这天夜里没有星星,白敬亭白成一道月光,坐在床上心事重重的样子。

魏大勋没来由地看明白他这个表情,想了想说,“又不让你白住,你帮我劈柴吧。”

白敬亭惊闻此言,不可置信地瞪大眼,被这话震碎了一身利刃。又后知后觉地发觉,魏大勋看出了他的顾虑,但没说破,还替自己找了个很趁脚的台阶下。这让他心上有条温热河流流过。几天下来,他开始相信,魏大勋其实是位好心眼的老实人。

魏大勋也明白自己说了昏话,对白敬亭这个表情很是受用,兀自笑倒。

“那你给我种树,不累人。”

魏大勋有棵宝贝的桃树,栽在溪水不远处,桃花怡人,还能酿酒。

魏大勋心知,无论砍柴还是种树,白敬亭都跟这些格格不入,他跟这里平静的一切格格不入。只是他若不给出一个由头,那人不知又要别扭成什么样。

半晌,里屋的床上轻轻传来了一句,“好”。

魏大勋没忍住,在黑暗里笑成了第一朵桃花。

如此,白敬亭便算是正式在这里住下了。




*

未完

我真的是个起名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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